“明明知道私设了‘小金库’,却怎么也找不到、看不见,怎么办? ”办理某国企“一把手”严重违纪违法案件时,我遇到了这样的难题。
去年年初,我所在的专案组对某国企“一把手”涉嫌贪污、挪用公款问题开展审查调查,从外围的调查走访中,发现该国企“一把手”有私设“小金库”的嫌疑,为此,专案组三番五次到该国企作警示、动员,都没人主动给出新线索。
专案组将突破口放到曾跟随该国企“一把手”十二年,如今已经调到其他单位工作的一位财务张某身上。随着几次“交道”打下来,张某的态度逐渐放软,交待他的确带走一笔“小金库”资金,该国企“一把手”叮嘱他把钱存在个人账户,财随人走,以防被查。
“你们这样的大型国企,‘小金库’只有三万多?”
“真的就这些啦,所有的都在这里了。”张某信誓旦旦的说。
“主动交待,如数上缴,才能争取从轻处罚。”专案组劝诫。
“真的就这些了!”张某依然不松口。
这样一个大型国企,“小金库”仅三万多,这与调查走访得到的线索出入很大,从张某处抓不了证据,专案组决定转向票据入手。
筛查历年财务报销凭证时,几张票据引起专案组的注意。每年收购粮食入库时,因人手不够,该国都企会外雇劳力,但一年下来,外雇劳力已远远多于合理使用的数量。同时,该国企一直以粮食收购储备损耗可允许范围中的最大耗损值来计量,以十二年计算,这些多报销和多计耗损粮食变现的资金就汇集成了一个大数目。
再与张某打“交道”,查到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抛到他的面前,张某从坚决否认到支支吾吾,推说都是“一把手”的示意。
“即使是他的示意,钱还是由你管,你管去哪儿了?”
“真的就剩三万多了,我一分钱都没落在口袋里……”张某开始慌了,“是有那么些钱,不过都拿去搞投资,后来全亏了。”
终于,张某交待了十二年来以虚开发票、隐瞒结余、多报耗损等方式,曾攒下一笔数额可观的“小金库”资金,少量用作职工福利,其余都拿去投资淀粉厂,但淀粉厂仅仅运转了两三年就因运营不当,亏得血本无归。
十二年可以攒这么多钱,在张某调出后的这五年里,该国企一连又换了三个财务,他们很有可能依样学样,也攒着“小金库”资金。
随后专案组正面与该国企现任财务李某某接触。
“现在风声这么紧,查得这么严,从张哥离开后,我们就没敢搞‘小金库’了。”李某某同样一口咬定没有“小金库”,态度坚决,还战战兢兢地打开保险柜,翻出账本来给专案组看。
那账本做得“天衣无缝”,丝毫没有“小金库”的影子。
如今“小金库”看不见、摸不到,加之表面上看还属于“职工福利”,导致该国企“上下一心”,结成攻守同盟,走访调查也好,询问讯问也罢,再没有获得任何线索。
这条路走不通,那就换个方式来。
专案组又分成两个组,一个组从现任财务私人账户入手,跑遍省内各家银行,梳理往来流水,另一个组继续调查自张某离开后的报销凭证、粮食耗损情况等。全体组员在研究了无数个关系图、吃了无数次盒饭、睡了无数次车椅、熬了无数个通宵后,终于发现了端倪——有几笔可疑的资金在现任财务、前任财务和前前任财务的账户上兜转数次,而虚例发票报销和私售虚报耗损粮食等问题也一一浮出水面。
“这些钱哪来的?”专案组就账户上的可疑资金问现任财务李某某。
“媳妇娘家借来,媳妇准备做生意的。”李某某说。
“前任财务陈某某那天9点多取出一笔钱,你10点多账户上就多出一笔钱,两笔数额相似,你怎么解释?”
“凑巧啊,我也不知道啊。”李某某继续装傻。
“你媳妇做生意的钱要存在你的账户上?你媳妇一张银行卡也没有?是娘家的哪个借的?前前后后借了多少?要借多长时间?你媳妇要做什么生意?现在筹备得如何?”
专案组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“抠”,“抠”得李某某哑口无言,再难自圆其说,最终不得不交待了在除张某之外,历任财务手中轮转“小金库”的事实,并从办公室一个不起眼的柜子底掏出一本账本。
在看到那本页面发黄、页角卷曲的真实账本后,我心中感慨万千。这就是我们整个专案组同事熬了三个多月,从无数纷乱破碎的信息里一条条梳理、一次次核对、一遍遍验算,千辛万苦才破译出来的“密码”啊!
正是这本“密码”,终于撬开了该国企“小金库”的“大门”,还原了部分事件真相,明确了当初巨额亏损的淀粉厂启动资金来源,成为该国企“一把手”盘踞高位十余年来,滥用职权、贪污、挪用公款、私设“小金库”、兼职取酬等违纪违法事实的又一项“铁证”!
2022年7月,该国企“一把手”被移送检察机关依法审查起诉,同年10月,被判处有期徒刑九年,并处罚金30余万元。
案件了结,心里的大石终于可以暂时放下,但审查调查工作依然在路上,我们肩上的责任依然重大、工作依然艰巨。 但我坚信,只要心中有信念和原则,我们一定能破译一个又一个“密码”!( 王敏超 )